江予仃立許久,好像想了很多事情,又好像什麼都沒想,腦中一片空白。
詩的落款很潦草,依稀是"曼殊"兩字。
江予走過去,問老和尚道:"請問,這首詩是誰做的?"。
和尚笑道:"蘇曼殊。"。
江予努力回想這個名字,但沒什麼印象,又問道:"他是怎麼樣的一個人?"。
"他?是個花和尚,外號叫情僧。"。
"哦?",江予充滿了驚奇,中國竟然還有這種人!"他在嗎?我可不可以見見他?"。
老和尚還是笑;"如果還在,",他掐指算了算,"他比毛主席還大10歲,該有115、116歲了罷。"。
江予一下子紅了臉,鞠躬道;"對不起,我的見識淺薄,但這首詩作的真好,您可以說說他的事兒嗎?";
"他啊!是有名的詩僧,生在日本,爸爸是廣東人,媽媽是日本人,5歲回中國,12歲在廣州出家,傳了禪宗曹洞宗的衣缽,但人卻又多情又好吃,不但被逐出師門,還在34歲時,因為貪吃得病死了。";
老和尚不再笑,似乎也陷入了沉思。
"這幅字是他留給我的,他本來完完全全不懂做詩,連平仄都是章太炎教他的;";他看了江予一眼,好像在問說知不知道章太炎是誰,江予連忙點頭,接口道:"是章炳麟,大文學家;"。
"是啊,大文學家,他最有名的比喻就是茶壺和茶杯的故事,他說男人會有三妻四妾,就像一個茶壺要配好幾個酒杯。當時,被那些搞西方學說,提倡新婚姻觀的人可罵死了,但他和曼殊就互相欣賞。那時候郁達夫也應和了一首詩,說"曾因酒醉鞭名馬,生怕情多累美人",傳誦一時。"。
江予靜靜聽著,覺得很新鮮,沒想到在這麼偏僻的地方竟有這種奇遇,而老和尚的話,又似乎是每句話都有玄機,他不就是生怕情多累美人活生生的例子嗎?
過去一年來,和仇、王、李三個人的情慾糾纏,原因是他太多情,還是她們太多情?
他實在不想回去那個凡塵世界了!那個多情,卻又多怨的天地。
突然一股衝動讓他想留在這裡,他轉過身,對老和尚喊道;"師父,您可以收留我嗎?"。
老和尚張開雙眼,並不驚訝,卻像是責怪他打斷了他的回憶,緩緩開口道;
"您想住下來嗎?可以,但得住到前面,跟他們一起化緣。"。
江予張大了嘴,合不攏來,結巴道;"但…但前面那些道士…和尚,不都是在騙人嗎?"。
老和尚又笑了,慈詳道;"孩子,人生本來就是一大騙,佛在騙人,人也在騙人。瞧你現在,不也在自己騙自己?"。
"沒有他們化緣,難道我們喝西北風嗎?"。
"但是,但是…",江予說不下去了,剛才的衝動已全縮回去,他可以視富貴如浮雲,視美女如糞土,但要他穿著也不知是道袍還是僧袍,坐在前面不知是觀還是廟裡去招搖撞騙,他做不到。
但要馬上說不待了,又不知如何改口,一時之間,竟僵住了。